Taylor恢复了人类的模样，手指摩挲着牛仔短裤的衔接处，抿着唇破天荒地不知所措。

她没有尖叫，没有朝自己发狂大吼，甚至都没有被自己吓晕过去。

双眼空洞，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Karlie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宛若一座雕塑——没有感情和生命力。

一手被在背后，Taylor勾了勾尾指，将房间笼罩在了结界之下。

她在等待Karlie对自己最后的判决，但是并不想有第三个人来。

“Taylor。”好像过了一个世纪，Karlie终于开口了，只是颤抖发白的唇和沙哑的声音昭示了她惊魂未定。

“我在。”Taylor上前走了一大步，却又停住了。

她怕太过突然，会吓到她。

身体还在发抖，不过Karlie还是走下床，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空调还在运作。Karlie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站在Taylor的面前，眼眶发红，“我想看你本来的样子，让我好好看一看。”

没有理由拒绝，这是Karlie主动迈出的第一步。Taylor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变回了吸血鬼的模样。

Karlie僵硬地举起手，然后在Taylor的脸庞处停下，却没有接触，“我可以，摸摸你吗？”

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Taylor好半天才点头，“没问题。”

吸了吸鼻子，Karlie捧着Taylor的脸蛋，冰凉的触感刺得她一瞬间打了个冷颤。不过她没有移开手，看着那双猩红的眸子，右手食指轻轻在Taylor的眼底划过，划过鼻梁，落在乌红的嘴唇上，手指轻轻摩挲。然后抵开唇瓣，锋利的獠牙落入眼帘。

“眼睛很漂亮，鼻梁高挺，嘴唇。”Karlie顿了一下，然后笑了，“把小虎牙藏得挺好。”

要是现在出现在Karlie面前的是那双蓝色的眸子，就可以知道Taylor眼睛红得有多厉害。

撩开耳边的金发，精灵耳的手感让Karlie觉得意外的好。除了尖锐一点，就像刚出生的小婴儿的耳朵一样，软软的。

“很可爱，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面的小精灵。”

这一次，换做是Taylor的身体在发抖。

Karlie低下头，托起Taylor修长的双手，尖锐锋利的指甲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破自己的肌肤，Karlie笑了起来，“不成问题，我可以买得起配上这双手的戒指。”

Taylor再也忍不住了，扑进Karlie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说过了Taylor。”Karlie回抱住Taylor，力道大到手背上青筋暴起，“就算你背叛我，我也还是爱你。而现在，我再加一句：就算你不是人类，你是吸血鬼，是妖怪，是恶魔，我也爱你。我爱的是你，无关身份，无关性别，无关外貌。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好了。我也不敢相信自己就在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这么快就接受了。也许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我觉得我应该冲你大喊大叫，朝你扔一些东西，或许这样会让你觉得正常一点。可是怎么办，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也只是在你的面前。”

而怀里的人哭声只增不减。

她早就想哭了，也早就该哭了，可是哭不出来。

而就在刚刚，一直憋在心里所有的情绪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Vivian在自己怀里离去的时候，绝望的她哭不出来；沉睡了三百年醒来的时候，无助的她哭不出来；被青梅竹马纠缠却无可奈何的时候，寞落的她哭不出来；被父母一指和不爱的人赐婚的时候，死心的她哭不出来。

她离开她一个月的时间，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却忍不住了。

她说，我可以买得起配得上你双手的戒指。

她终于哭出来了。

她从来都知道她自己的心意。

看不清的，只是自己而已。

“你知道我现在想到了什么吗？”两人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握着对方的手放在枕头上，Karlie笑着看着Taylor哭红了的蓝眼睛。

“你要是想笑话我的话，等我睡着了再说。”Taylor干脆闭上眼睛。

“不不不！”Karlie自顾自地都笑了一会儿，然后才解开答案，“我们的外卖估计被外卖小哥吃掉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Karlie。”Taylor轻声叫道。

“嗯？”

“谢谢你。”

她是王室的公主，生来就是掌上明珠，含着金钥匙长大。她的一个眼神，就会有无数个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前进道路宽阔平坦。她的身份，让成长的道路上必须面对无数虚情假意的面孔，善于伪装，王室公主优雅的笑容下面是冷漠与嘲讽。

可是遇见Karlie，一切都变了。能在一个人面前，暴露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会说谢谢，会说对不起，可以耍赖，可以厚颜无耻。这在以前，是完全没有必要，也不该发生的事情。

她可以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轻声笑了下，Karlie没有接她的话，“我想听听你和Vivian的故事。”

“为什么？”都已经太久了，久到Taylor发现自己竟然一瞬间都要忘了当初爱着那个女孩的感觉。

“我吃醋了，你必须一五一十地把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情说出来。”Karlie义正言辞地开口，然后顿了下，“当然了，你要是没有准备好，或者不想说也没关系。”

摇摇头，Taylor轻启红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我和她全部的事情，毫无保留。”

“我遇见她是第一次来到人间，她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在山上有一栋别墅，别墅后面是一片森林。我当时迷路了，误打误撞来到了她家背对的森林出口。警卫没有注意到我，我从树上快速跳进一间屋子里，没想到碰上正好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她。我当时十分尴尬，我已经猜到下一秒她会大喊大叫然后朝我疯狂地扔东西赶我走呼叫警卫。可是她没有，反而十分镇定地问我是怎么进来的。那个时候，我的确是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反而憋红了脸。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人类，一个人类女孩，集中了我对人类所有的美好幻想，一见钟情。

那天晚上我从窗户逃走了，带着我剧烈的心跳声。后来没过两天，我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趁着白天溜进了她的房间，当时她在房间看书。她依旧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觉得我可能那个时候脑子进水了，脱口而出我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太过镇定了，竟然只是笑了笑，然后向我问好，说欢迎我的到来。

可能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她才18岁。在她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夜深人静，那天夜里，我们把彼此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了对方，然后她躺在我怀里，轻声说‘我爱你，Taylor’。那是她第一次开口说她对我的爱意，也是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爱。

可是她的身份，我们的性别，注定不能被她的父母知晓。他的父亲是十分严肃狡猾的商人，她的母亲性格温和却有些懦弱。所以得知她必须和另一个男人联姻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结婚的那天正好二十岁，穿着婚纱的样子，是那么的漂亮动人。可是和她站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掀开她头纱的人也不是我，和她亲吻的也不是我。想到新婚之夜她要和那个男人共度良宵，我一个人躲在树林里难过了一整夜。

我没想到她第二天就会出来找我，看起来很憔悴，一点也没有新婚之后的快乐。不过她给了我一颗巧克力，是婚宴当晚她偷偷留下的，是她亲手做的，一直没来得及给我。我很高兴，可是吃下去之后觉得不对劲，浑身使不出魔力，和一个普通人类没有两样。显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都听出来了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原来那天晚上他们还是做了那种事情，可是男人发现那不是她的第一次，却也没有发火，装作毫不在意然后睡着了。夜里看到她给我偷偷准备巧克力的时候，让人在里面下了毒，想毒死我。可是那个男人不知道，毒药对吸血鬼不会有任何生命伤害，只是让我暂时丧失了吸血鬼的能力。这都是男人在逼我们现身的时候说的。

她显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捂着脸流泪自责，不停地向我道歉。她太难过了，哭声却把那个男人以及那群人都吸引过来了。我没有能力，只能带着她朝森林深处跑，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与无助。想到没有能力保护心爱的人，我紧张到上气不接下气。逃跑的过程中她被箭射中了，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喘不过气，想要救她，可是我发现我救不了她，因为我的体内全是毒。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最后一次说爱我，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抱着她哭也哭不出来，那个男人显然没有料到我还活着，更惊讶我是一个女人。我被绑着匕首的箭射中了，匕首有毒。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全是她倒在我怀里的时候。

毒侵略了我的心脏，我沉睡了整整三百年才醒过来。当时是我的戒指救了我，我的父母感应到我出了危险，立马赶到人间把我救了回去。我让Selena帮我查到了当时她嫁给了一个叫Kloss的男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找到你，因为我当时满心都是仇恨，满心都是要报复这个家族。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很抱歉，Karlie。为我之前对你的欺骗和破坏了你和男朋友的感情，以及所以伤害了你和你的朋友的事情。请原谅我，对不起。”

泪水打湿了枕头，Taylor收回手，从脖子上取下怀表，“这个是Vivian结婚前送给我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戴着，因为忘不了，放不下。但是现在，我把它取下来，我会放下她，然后忘记她，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

“不要。”Karlie握住了Taylor的双手，然后接过怀表，没有打开，而是重新给Taylor带上，“你不要放下她，也不要忘记她。就算你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喜欢上我也没关系，我相信Vivian和我一样，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我很开心你能敞开心告诉我这些，很开心你能放下仇恨。Taylor，做你自己就好。”

TBC.